龙虾豆腐

焦雨婵

    老家的门前有一条河，宽宽的，浅浅的，一直流到远方。
    河水特别的清，清得可以看到河里的各种小鱼游来游去，可以看到河底的五颜六色的石头，水从它们身上流过，发出哗哗的声音。
    春天来了，河两边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全部流到了河里。河岸的土也松软了，长满青青的草，开着各色的小花。风儿轻轻吹过，细碎的花瓣飘到河里，顺着河水缓缓地向下流，真好看。
    夏天跟着来了，河水渐渐的饱满起来，也更加的清澈，我和妹妹就到河里抓龙虾。
    那时我上四年级，妹妹上二年级。放学后，我拿着一个小镐头和小桶，妹妹扛着一张小网来到了小河边。说是小网，其实就是在两根小木棍的两端绑了一个尼龙丝的旧网片，大概有一腿多宽。合起来是两根棍子，分开就是一张小网。
    我们卷起了裤角，赤着脚下到了河里。河水清凉凉的，小脚丫踩在小石片也凉凉的，特别的舒服。龙虾们喜欢躲在石头下面，那是它们的家。我用小镐扳开那些石头，本来安安静静地躺在石头下面睡觉的小家伙们一下子惊慌地逃散开来。它们喜欢逆着水向上窜，速度很快。妹妹两只手撑开棍子，张着网正等在那里。龙虾们不知道，一下子全撞到了网里，再也逃不掉了，就被我们扔进了小桶。
    但有时它们很不老实，不小心还会咬人。有一次，我掀开两块大的石头，在掀开石头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一闪，冲向了妹妹的网。妹妹惊喜地大叫着，双手把棍子迎着黑影一推，大龙虾进了网。它瞪着眼珠子，嘴里滋着白沫，翘着黑黑的尾巴，高举着一双大红钳子，样子很凶。
    我让妹妹张着网别动，用手去抓。刚捏着它的后背，它的大钳子就挥了过来，吓得我只好一甩，把它甩到了岸上。它在岸上挺着肚子往里跑，妹妹一下子丢下网冲到它面前，用手去抓。我还没来得及喊，妹妹就大喊了一下，手被大龙虾夹着了，疼着眼泪都出来了。
    她只是急着喊我，却舍不得甩手，怕把龙虾甩到河里跑掉。我用小树枝先让龙虾夹着，它才松了钳子。妹妹的手指流出血，去抹眼泪，脸上也抹上血印，成了一个小花脸。她站在河边，清清的河水一照，又开心地笑起来。
    这一次收获很大，除了那只大家伙，还捉了不少小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抓到一小桶。
    龙虾抓回去并不是煮着吃的，那个时候，在农村整年也吃不上肉。过年杀的一些鸡鸭，没到开春就吃完了，剩下的日子里，就再也见不到肉了。
    妈妈把龙虾洗干净，把前面的大盖子剥掉，再把尾巴一拽，里面黑黑的肠子拉出来，剩下的腿啊什么的就不用再管。妈妈用一个小篾箩装着，洗干净后全部倒进一个大石磨里。那个磨来是用来磨豆腐、磨玉米大豆的，现在用来推这个龙虾。
    妈妈推着磨，我和妹妹把龙虾往磨眼里赶。赶得快就磨得粗，赶得慢就磨得细，龙虾得慢慢地磨，越细越好。不一会儿，随着石磨咕咕辘辘的声音，红红黄黄的汁水混着肉末一起流下来。下面用一个大盆装着，磨完后用做豆腐的那个包袱一滤，把残余的硬壳什么的滤掉，往浓浓的汁水里兑一点水，放到锅里煮开，稍为冷一下，就成了凝胶状，像豆腐一样。不需要放油，只要放一点盐，放一点葱花，喝起来特别鲜美，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妈妈盛了几大碗龙虾豆腐，让我和妹妹送给左邻右舍，每家的庭院里便透出一股龙虾的香味，伴着蓝蓝软软的炊烟一道轻轻弥漫，飘过村庄，飘过田野，飘在成长的时空，飘在我们的记忆里，一直飘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