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并不可及

杨彦琨

《vice》制作的三集短纪录短片《触手可及》将三天连放，一天一集。７年以后，陈冠希又一次被刷上了各大社交网络的热搜榜。我看了两集有些想法，不完全针对片子，更多的是此片出街后的一些评价。
　　各娱乐八卦大号和嘻哈大号纷纷撰文，可纵观下来居然呈现了极大的分野，甚至是一些我非常信赖的娱乐大号在重提当年“艳照门”的时候，字里行间依然透露出轻率的语气。当年的艳照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响整个华人世界，大家在传阅嘲笑中度过了“激动人心”的八卦时光。我不谈这些照片对于几位女性的伤害，大家有目共睹。而陈冠希在不久后出面道歉，宣布离开娱乐圈。我想，大家在过多关注照片尺度的同时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是受害者。设身处地的想想，你去修电脑而你的私生活却被全部曝光，一个成年人，无论你在私生活上是个清教徒还是淫娃荡妇都不应该进入公共讨论领域，这跟婚内出轨不一样，这跟嫖娼吸毒也不一样。这跟这几天拿着照片研究王凯性取向，逼迫人出柜是一样的。也许你会说，明星是一个高回报的职业，承载着很多人的关心和喜爱，所以在道德上应该有更高的标准。但是请问，正常的床上活动人人都做，为什么到他这儿就是不道德？谁还没点特殊而隐秘的癖好呢？这里没有涉及未成年人，没有涉及已婚人士，都是几个单身成年人的个人选择，何错之有？泄露照片的人才是更应该批评和唾弃的吧！而涉及同性恋就更荒谬了，同性恋等于不道德？
　　老旧的道德准则在现代性思潮的席卷下，伴随着商业的蓬勃发展，整个儒家思想影响下的东亚社会本就存在着巨大的挣扎，每一个人在这种变革中都感觉到了不适。而作为一个高光之下的明星，他们的价值取向所表现出的强烈挣扎便浓缩地向我们展示了这种不适感。朋友跟我说，他觉得陈冠希跟朴宰范太像了，一个是中国版，一个是韩国版。加拿大长大的陈冠希和美国长大的朴宰范，深受北美街头文化的影响，这成就他们日后的事业，同时也是把他们推向舆论对立面的导火索。他们资质优良，万中选一，从北美回到自己的族群中寻求发展，少年成名，却发现自己与同胞之间存在着极大的文化鸿沟，陈冠希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说说朴宰范。JYP (不想解释了，自己百度吧)把他从美国带回韩国时他还不到20岁，一个韩国话都说不了几句的韩裔美国人，经受着生活和工作的双重压力，社会文化的差异，练习生时期的艰辛，还有出道后的严苛，都不得不让一个从小经历西方教育的孩子胆寒，因此在网络上说了几句真心而负气的话，说自己真的很讨厌现在的生活，很讨厌韩国。一语激起千层浪，他受到了网友排山倒海般围攻，作为一个中国人，对于这种恶语相向的网络围攻恐怕再熟悉不过了。故事的发展总是惊人地相似，最后他也不得不和公司一起出面道歉。之后综合其他团员和他自己的意见，决定退出当时的正处于爆红上升期的男团。他成为了一个有巨大争议性的人物，不得不返回美国，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一样。人们迅速地忘记了他，因为有更多八卦要去追，更多的唾沫星子要喷。好在他还有几个死忠粉丝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一则唱歌的视频经过粉丝的转载，他才重回大家的视野，重新回到韩国，这才开启了他正式的音乐旅程，成立了AOMG，成为了韩国嘻哈厂牌的佼佼者。就如他的粉丝后来说的一样，你要他怎么样？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啊！就像陈冠希说的，签了合约进入娱乐圈，一夜成名，我就开始做奴隶，我想被挂上男团idol标签的朴宰范也有相同的感觉吧！
　　还有娱乐大号在分析片中的内容也出现了基础性的偏颇，而他们所吐槽的信息点恰恰是嘻哈大号交相称赞的信息点，对于这个差异的观摩实在很有趣味，背后所暗含的意义却令人忧伤。陈冠希说到，好多人称赞他是一个优秀的生意人，而他并不知道，他说他做生意教育来自于嘻哈，没有“书经的指引”，而这一点就被很多人批评为“胡说八道”。我不懂嘻哈，但我很早就非常好奇，我问过一个玩嘻哈的德国人－－嘻哈到底是什么？他告诉，简单啊，就是态度和信息。歌词体量那么大的一首歌，又说又唱，说了些什么？没有信息量，你以为是凤凰传奇吗？对于这种来自于美国的青少年亚文化有粗略了解的人都知道，这种源自最底层青少年，特别是非洲裔美国青少年的音乐里，描述都是日常的生活，日常的情绪，最接地气最能让小伙子姑娘们爆棚撒欢的当然是“老子今天发财了！”，诚如陈冠希所说，他在嘻哈里学习了怎么泡妞，学习了怎么应付坏人，那学习做生意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他还学习了面对世界的态度呢，三观都来自于此。而嘻哈大号所做出的解读是，这些年陈冠希教给我们的事－－态度，坚守自己的态度，如果没有这样的音乐，一切的坚守都不存在。我觉得，你可以不赞同，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去诋毁一种文化形式。
　　再说说机缘，开篇陈冠希就说了，我喜欢《vice》，所以我愿意接受他们的访问。这说明了一切，若说他要为自己和潮牌炒热度，当然无可厚非，但为什么是《vice》而不是别家媒体？我想很多人应该去了解一下这本杂志的价值取向，还有他们在青少年文化和地下亚文化的探索和推广上所做的工作，以及他们背负的强大社会责任和勇气，这决定着你的下一代将被什么样的文化所喂养。但很多媒体没有以此为切入点进行展开就是我忧伤缘由。
　　所以，你可能看过那个神秘的压缩包，但陈冠希触手并不可及；你可能去他的店铺一掷千金，但陈冠希还是陈冠希；你可能是他的狂粉，但陈冠希还是要问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无论你以一种友善的态度欢迎他，还是以唾弃的眼神观摩他，你都千万不要忽略了人性的复杂，我们都从我们的背景一步步走来，而背景资料是一本个人史，是一本家族史，无可辩驳。